贰零-《剑光泪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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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他笑得最诡异之时,笑容凝冻,倏然出手!
他一出手,身旁三人也一齐出手!
徐阴手里一翻,已多了对匕首,他的兵刃就是这对不到一寸长的匕首。
一寸短,一寸险。徐阴的兵刃不及一寸,每一招都是专走偏锋的险招。
这是他用来割人肉的短刀,也是他用来杀人的短刀。他的招式歹毒且诡辣,每一招都仿佛带着刑具的残酷阴寒之意,也带着慢慢死在他这对短刀下亡魂们的怨灵,栗人体肤。
四人围攻风逍舞,余下二十多人却都没出手。他们并不是阴刀三十七众,此时参与进徐阴等四人的围攻只不过是徒增累赘。
这四人间的配合也远不如郭重山与他手下的三位香主,然而风逍舞依旧无法走脱他们的包围。他发现徐阴的武功居然比郭重山甚至万里独行都要高。当他们四人中出现一丝漏洞时,徐阴立刻就能补救回来。风逍舞几番险些突破,都被徐阴重新封回缺口。
风逍舞心下一沉。方才跌花踏叶的轻功已损耗他极大的气力,此刻又僵持在这番恶斗中,绝不是明智之举。
然而他从没想过徐阴的武功居然高到这般地步。即便是单打独斗,凭借徐阴诡谲巧变的招式,风逍舞也没把握能在他手下一次取胜。如今更有三位香主相助,他已再次身陷险境。
谢雨楼每一剑都是杀招,这样的剑招简直就是带着玉石俱碎的想法使出的,已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,似是想一雪那天古树下的惨败之耻。这剑也和当时古树下他用的剑截然不同,他竟换了一把剑。然而下一剑与风逍舞相碰时,他手中剑的剑白竟突然断成两截。
这一破绽令四人始料未及。风逍舞立刻从中抽身,破门而出!
他已听到身后徐阴在怒吼,然而却并没有人追上来。
因他们知道已失去追击风逍舞的时机。
风逍舞没有向财堂走去。
熟悉苍穹帮总坛后,他已不像刚进来时那般被动,一路的暗卡都没再伤到他。
现在他躲在一处水边草丛里,想着刚才谢雨楼手中剑突然断开这件事。
若不是有这个意外,他要脱离那四人夹击只怕是难如登天。
是谢雨楼想报他不杀之恩?还是单单只是个意外?
想到刚才谢雨楼那不顾一切的种种杀招,风逍舞很难想象这是谢雨楼故意为他制造的机会。
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。如今苍穹帮已开始正式搜寻,他们知道至少今天内风逍舞是不会再出现在刑堂了。在风逍舞熟悉刑堂后,下一次的潜入将会更加成功,因此必须要尽快将其捉拿。
所以他现在必须离去。
水是流向另一处庭院的。风逍舞看着潺潺流水,眼里忽然放出了光。
水流向的另一处庭院,是莫藏的庭院。
按古芳群的话,他们绝对想不到风逍舞敢潜入莫藏的庭院中。此刻若潜入里面,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此次潜入苍穹帮总坛得到的信息远远不够。若要洗脱罪名,就必须知道奸细身份。无论莫藏是否如古芳群所说的那般可怕,他都必须再试一试。
他一翻身,滑进了庭院。
风逍舞潜进里面的第一反应就是——
里面根本没有任何暗卡埋伏。
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,躲在花丛观察了很久很久,还是得出和一开始潜入时一样的结论。
这里真是莫藏的庭院?
风逍舞戒心更重,走出花丛,步上花园小径。
一个人都没有,连一个巡逻的人也没有。
他想起水龙十三连两兄弟带来的文件上也没有莫藏庭院的暗卡点明。莫非这里真的连一处埋伏都没有?
静。却静得令人心旷神怡,和外面别处庭院的静截然不同。
外面的一切寂静都充满杀意,这里却只有流水,只有花林。
这里庭院的布设也不是为了掩藏暗卡,而只是单纯为了美,为了赏心悦目。
风逍舞走在其间,心里迷雾更浓。
莫藏真的就在这里?
“莫藏真的就在这里?”
风逍舞吓了一跳,循声望去。
一位老人坐在一湾曲水旁,手里执着一根竹竿,竿上有鱼线,竟似在垂钓。
老人没有看他,一直专心致志地钓鱼。
风逍舞这才注意到这个老人。这老人实在太静,静得似已融入这庭院中的每一山,每一水,每一桥,每一石,静得浑如庭院中的一部分。且他分明就很明显地坐在显眼处,风逍舞一直往隐蔽处搜寻,因此忽略了老人的存在。若非老人说话,只怕风逍舞仍未注意到他。
然而这并不代表风逍舞真的没去注意,而是这老人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蔽起来,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。能将自身气息收拢至如此地步,风逍舞从没见过这种人。
现在他见到了。他知道这老人一定是个绝世高手,且武功比他迄今为止所见的任何一人都要高。
风逍舞已走去,走到老人对面:“我的确是这么想的。”
他这才发现老人身边还慵懒地趴着一头壮大的黑白犬。黑白犬两眼似张非张,匍匐在石上。
老人轻轻抚摸巨犬的背部:“这是一处叫不列颠的岛上帝国引进来的牧羊犬,它来到我身边时正好是庚午日,因此取名‘庚午’,我平时很爱惜它。”
“前辈是在钓鱼?”
“没错。你要不要尝试一下?”
“好。”
老人从一边拿出另一根钓竿,抛向风逍舞。
他仿佛早已知道会有另一人要来。
风逍舞伸手接住,没有说话。
钩上有饵。风逍舞坐下,开始钓鱼。
老人道:“每个从外面进来的人,表情都和你一样。”
风逍舞道:“我能想到。”
老人道:“这里的外人并不多。”
风逍舞道:“我知道。”
老人道:“你是近来的第二位客人。”
风逍舞道:“我也知道。”
老人看着风逍舞:“你好像什么都知道。”
风逍舞微笑:“然而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老人大笑:“这是句非常有禅机的话。什么都知道,好像和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两样。”
风逍舞道:“世上有很多事都可以通过这一禅机来理解。”
老人点头:“不错。就好比你现在在钓鱼,其实你也并非在钓鱼。”
风逍舞沉默片刻,道:“我在钓鱼。”
老头微笑着摇头:“你骗我,你没有在钓鱼。”
风逍舞敛了敛眉:“我不在钓鱼,那我在做什么?”
老人道:“你在拿着鱼钩,等着被鱼钓。”
风逍舞仿佛懂了他的话,从水里将鱼竿轻轻提出。
钩上的饵已消失。
鱼钩在阳光下闪着银光,仿佛在向他嘲谑。
老人笑道:“这里的鱼很精,一不小心就会被偷吃鱼饵,自己反而还不知道。”
老人的鱼竿忽然开始抖动。他将鱼竿扬起,带起一条鳞光闪闪的大肥鱼。
老人将鱼抓住,从鱼钩上解下:“当你在钓鱼时,鱼也在钓着你。稍不留神饵就会被偷去,就如同刚才你那般情况。”
老人将鱼放进一旁的竹篓,微笑:“世上有很多事岂非都是这样子?”
风逍舞道:“所以在钓鱼时,要怎样做才能不被鱼钓?”
“问得好。”老人道:“我已很久没听过这么好的问题了。”
“像我刚才就是在钓鱼,而你就是在被鱼钓。”
老人缓缓道:“因我已在这钓了十年鱼,已深谙此处鱼的脾性,懂得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它们上当。而你并不常钓鱼,所以才会像刚才那样被鱼钓走。”
“猎人在捕猎时,猎物若落入他的陷阱,那他就是在捕猎。当猎物突然从陷阱跳出,一口将猎人咬死,此时猎人和猎物的关系就互相转换了。”
“当你去骗人时,原本被骗的人反过来把你骗了,那么你就是被骗的那个。同样,当你去杀人时,原本被杀的人反而先杀了你,那么你就是被杀的那个。”
老人道:“因此你若想钓鱼,就得先将这门技术学好再来钓鱼,否则就只会被鱼钓。你若想捕猎,就得先将捕猎这门技术学好,否则你就会成为被捕的猎物。”
风逍舞道:“若要杀人,就得先将杀人的技术学好,否则就不是杀人的人,而是被杀的人。”
老人道:“所以当你进入此地时若还想出去,就要有十足的把握能活着离开,否则……”
老人微微一笑:“你就永远也离不开了。”
风逍舞道:“你就是莫藏?”
老人道:“是的,我就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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